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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来看吧! 许秋阳不但饿,还冷,她身上这身破棉袄, 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 没有一丝热乎气, 白天还能勉强对付,到了晚上, 冷气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面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冻得跟冰棍似的。
许秋阳索性把身子钻进草堆里, 这些草是用来烧灶的,割回来都晒干了才放进来,里面倒也暖和,反正乡下人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什么虫子之类的了。
正窝在草堆里瑟瑟发抖, 突然听到窗户外边传来细细的声儿:“大姐, 大姐!”
许秋阳激动地扑到窗户边:“小妹, 是你吗?”
&我,大姐, 我给你扔两个红薯进来, 你接着!”说完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从窗户上被扔了进来,许秋阳赶紧伸手接住,烤熟的红薯, 还是热乎乎的, 她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迫不及待地剥开皮,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猪圈里的恶臭算什么,填饱肚子最重要。
&妈不让你吃饭,这红薯是我烧火做饭的时候偷偷放进灶膛里煨熟的,刚才不敢拿过来,等她们都睡了才敢拿来的。”
许秋阳一边咽着红薯,一边点头,含糊地说:“嗯,谢谢小妹。”
&匙在阿妈身上,她说不能放你出来,一直要关到水电站开工,你的位置被别人顶上了为止,谁也不许来看你,谁敢来就把谁也一块关进来。”许翠兰说。
多大仇啊,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许秋阳心道,这还亲妈呢,后妈都没那么恶毒的,以前她那后妈真心待她不怎么样,可从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丑人都让她爸出面当,在只要在背后坐收渔利就好了。
哪像这个李桂芳,天天不是打就是骂,生了这么多个孩子,个个都养成仇了,以后哪还会有孩子真心孝顺她。
&兰,你跟你大哥说说,让他撬了锁把我放出去。”从今晚说要去当兵的话看来,她这个弟弟也是有思想的,应该会理解她想逃出这个牢笼的心。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哥就想放你来着,被阿爸打了一身,现在被送到二姨家去了,不许他回家呢,说是明天直接送到县上招兵办,不回来了。”
&招兵办?这年头当兵这么容易,说去就能去?”
&我也不知道。”
&这样,你明天帮我去找雪珍姐,告诉她我被家里关起来了,让她一定要来救我,哪怕是把锁砸了,也一定要来救我出去,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都在她手上了,你记得一定要这么跟她说啊!”
&道了姐,我一定会去找雪珍姐的。”
&那你快些回去睡觉吧,别让阿妈发现了。”
&我明天再想办法给你弄吃的。”
许翠兰轻手轻脚地回去了,许秋阳重新窝回草堆里,这肚子里有了东西,也没那么冷了,一头挨着墙壁,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等家里的大人都去上工了,许翠兰才伺机给许秋阳扔了两个烤熟的红薯:“姐,我去找雪珍姐了。”
&你快去!”听着许翠兰撒丫子跑出去的脚步声,许秋阳再也坐不住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小小的猪圈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杨雪珍够不够义气如约前来救她。
在农村,打骂孩子是家常便饭,就算闹出人命,那也是别人家里的事,一般人都不会多管闲事,杨雪珍如果真来救了她,那他们杨家跟许家就算了撕破脸了,杨雪珍她爸肯定是不同意她这样做的,盼就盼她能够看在大家姐妹一场的份上,能够为了她的下半生幸福来拉她一把吧!
这个时候,能靠的也只有她了。
至于家里的那些弟弟妹妹,许秋阳心也凉了,她被关了那么久,除了小妹许翠兰,其他几个就没有一个来看过她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弟弟妹妹就跟许秋阳自己的孩子一样,几乎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拉扯大的。
农村女人命贱,生孩子的时候都是大着肚子在地头干活,肚子疼了才开始往家里走的,甚至有的孩子生得多了,产道滑,来不及赶回家,直接就生在地里的都有。
生完也不用坐月子,过两天就直接下地干活了,孩子扔在家里,有口米汤就能活。
李桂芳生了那么多孩子,哪一个不是一生下来就扔给许秋阳的,她才两岁就开始带弟弟了,后来一年一个几乎没断过,直到6岁的小弟出生后,大概李桂芳也生不出来了,这才消停了一些。
说起来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如今竟然让她平白生出一些老无所依的感慨来,养的都是一群白眼狼啊!
这一次如果真的能够有幸脱离这个家庭,她再也不要过这种没有自我的日子了,她一定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许翠兰给盼回来了,小姑娘在窗口下怯生生地说:“大姐,我没找到雪珍姐。”
许秋阳心口立刻凉了半截,连忙问:“怎么找不到了?”
&们说雪珍姐去镇上裁布做衣裳了,说是要去工作了,得做身新衣裳。”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了,自己还在拼命想办法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人家为了新工作还去做新衣裳了,做什么新衣裳啊,这不是搞基建吗?不是去搬砖头挑水泥吗?穿那么好看给谁看啊!
许秋阳都快要气死了:“那你晚上找机会再帮我去找她一趟。”
许秋阳坐立不安地在猪圈里又呆了忍饥挨饿的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盼来了许翠兰的消息:“大姐,雪珍姐他们家的人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啊?”
&是中午在镇上的表姐家吃饭的时候,表姐突然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雪珍姐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这会儿还在医院陪着呢,让人搭话回来说今晚不回家了。”
&她明天还去招工不?”
&呀,雪珍姐让人跟你说,她明天早上直接过去白水村,让你也自己过去,说是记得明早八点之前要去到,明早就要点名了,如果不去的话就当没这个人了。”
&我怎么办?”许秋阳快要急疯了,“小妹,你去帮我跟杨叔说一声,我现在出不去,让他过来帮我一把。”
&说过了,杨叔说这事儿他管不着,你得自个儿跟咱妈说,还有,你到底去不去得尽早给他个准话儿,好多人都找他说想去呢,一个队就五个名额,咱得用满了,可不能便宜了其他队的人。”
&说说,要咱妈真能说理的话我现在至于这样嘛!”许秋阳气得狠狠用力一脚提向猪圈门,力气大得整个猪圈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地落了她一头。
以前家里的猪圈是没有这么结实的门的,一般谁还想着给猪圈安门啊,都是几块木板随便挡着预防大肥猪跑出来就算了,可是前年过年前,一家人辛辛苦苦喂大,眼看就可以送到队里去的大肥猪居然在半夜被人给偷了,当时损失那个惨重啊,那个年几乎都要过不去了,李桂芳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大声叫骂了三天三夜,骂偷猪贼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后来就把整个猪圈重新给加固了,还给打了一个新门,忒结实,许秋阳捡了根半人高的柴禾,疯狂地抽打了半天,那门还是稳稳当当的,连点儿松动都没有。
许秋阳蹲下来,双手捂着脸,绝望地大哭了一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容易给了点儿希望,又硬生生地要收回去。
许翠兰让她哭得心慌意乱,不停地喊:“大姐,大姐,你别这样,这次去不成,咱们下次再去。”
&有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许秋阳大哭着说,白龙湾水电站只有一个,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就再也去不了白龙湾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秋阳哭累了直接瘫在地上,只听见外面的许翠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大姐,那我要去跟杨叔说一声咱不去了吗?”
&行!”许秋阳大喊起来:“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的,就算是挖,我也一定会挖个洞钻出去!”说完她随手捡起一根柴禾,发疯般地在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挖了起来。
屋子里地面的土都是夯实过的,木棍在地上戳了半天,也只戳出来浅浅的一层浮土,倒是双手掌心被磨得生疼,许秋阳恍然未觉,只是不管不顾地挖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回命运想要给予她的是什么,她都要抗争到底。
圈里面的大肥猪也像配合着她的行动似的,大声地嘶叫起来,它那是饿的,为了关着许秋阳,除了昨晚那一顿,已经一整天没人进来喂过猪了。
许翠兰被吓坏了,在外面抖抖索索地哭了一会儿,又怕让李桂芳回来看见了,只好一边哭一边回了灶房那边,快到收工的时间了,她得赶紧把饭烧上,不然李桂芳回来又是一顿好打。
彭站长心里一股保护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电站可不就是咱们的家么,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识好歹,敢跑到咱们的地头上闹事,这一拳还是给得轻的,这种人就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老虎头上拍苍蝇,不吃点苦头还不知道害怕!”
罗建刚脸上一喜:“这么说我做得没错咯?我就说嘛,跟这些人没道理好讲的,就看谁的拳头硬,吓怕了以后就不敢来了。”
&说!谁说你没错了?”彭站长又是一声暴喝,“当众打架就是不对,人家要是真有这个胆子告到上级单位去,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组的组长你就先不要当了,回去好好反省。”
罗建刚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不当就不当,谁稀罕。”
彭站长双眼一翻:“再给我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明天早上交!”
罗建刚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别人都是八百,为啥我就要一千五?”
许秋阳满脸同情地看着罗建刚,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彭站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干活吧,别怕,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跟站里说。”
许秋阳弯腰道谢:“谢谢站长!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组干活的地方,杨雪珍、朱朝盛他们立刻围过来:“怎么样,站长说什么了?”
&什么,就让我好好干活,不用担心。”
杨雪珍拍拍胸口:“还好,我还担心他会骂你,让你回家呢!看来咱们站长还是挺好人的嘛!”
许秋阳特真情实意地点头:“嗯,站长是好人。”
罗建刚还在跟好人站长讨价还价:“一千五百字我真写不出来,要不您换个罚法吧,今晚不让我吃饭?”
&当我傻,我不让你吃就饿得着你了?再说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有数的,你的那份不给你,也给不了别人,那不就浪费了?不用再说了,一千五,一个字都不能少,晚上回去垫高枕头好好想想怎么写,要有真情实感,不能敷衍了事。”
&吧!我先走了。”罗建刚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真情实感,要有真情实感我就不认错,我他|妈就不知道我错哪里了。”
忽然脖子一紧,被彭站长揪着后领扯了回去:“不知道错哪儿了?”
罗建刚刚想讨饶,就听见彭站长在他耳边压低嗓门恨铁不成钢地说:“想打人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么,不会找个没人的地儿?”
说完松开他的衣领,正了正脸色道:“去,把各组的组长都叫过来开会。”
&什么会?”
&论如何保护我站工人许秋阳同志的婚姻自由,避免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问题。”
&咧!”罗建刚跑了两步,突然有转过头,“那一组叫谁来参加?我已经不是组长了。”
彭站长顿了一下:“就叫那个什么王卫国吧,你也要参加!”
&罗建刚兴冲冲地去叫人了,凑热闹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朱朝盛开会回来以后,向组员们传达了会议精神,主要是为了保护许秋阳同志不受外来人员的欺负,所有人都要时刻密切注意,一旦发现有人要来找她的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站出来,以声势把对方吓退,务必不能让许秋阳同志受到任何伤害,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打人。
许秋阳听完以后真是又感动又好笑,感动的是这种被认同、被保护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是站长把这件事这样郑而重之地提出来,闹得她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真的很不自在。
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多一些的。
其实大部分人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也就是凑热闹而已,于是这一天,只要有外人走近工地,也不管是不是来找许秋阳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力求首先从气势上把人吓得腿软,结果还真被他们吓坏了好几个无关路人。
其中一个还是供电局的领导,突然起了兴致想来工地看看工程进度的,不料被这气势非凡的“夹道欢迎”给吓得摔了一跤,领导自觉失了面子,找借口把彭站长狠狠批了一通。
领导走后,彭站长又把各组组长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一些,不再这么听风就是雨了。
彭站长教训完组长们,回头想了想,不行,还是不保险啊,许秋阳在工地的时候大伙儿可以护着她,万一她离开工地的时候王瘸子来找麻烦呢?虽然她不在工地的时候就算出事也不是他的责任,但他不是看小姑娘可怜嘛,既然说了要保护人家,当然就要做到位。
于是他又找来了罗建刚:“你姐不是在县里的广播站当那个什么广播员吗?”
&怎么了?”罗建刚一脸不明所以。
&在广播上不是天天说什么要破除封建思想,你就跟她说,咱们这儿有个与封建压迫抗争的典型例子,给她写个稿子,让她在广播里念念,也算是宣扬一下咱们的抗争精神了。”
罗建刚想了想:“这个好,这下王瘸子就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看他还敢来闹事。”
彭站长意味深长地说:“对嘛,顺便也给咱们水电站做做宣传嘛!这写稿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么又是我,我检查还没写完呢,您找别人去。”
彭站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看看这里,能写字的人找得出几个?我看过了,全站的人就你文化程度最高,高中毕业,你不写还有谁能写?”
罗建刚不服气地指着不远处的小眼镜说:“那不是一个现成的人。”
彭站长摇摇头:“那小子不行,他写的东西我看不上。”
罗建刚想了想:“那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啥?”
&我姐啊,问问她写了这个能播不,不能的话写了不是白写嘛!”
&也行,你走吧!”
罗建刚去推了他的自行车就走,有人问:“你这是上哪儿去啊,还没收工呢,早退啊?”
罗建刚一脚跨上车一蹬,一溜烟儿就滑出去了,伸出手挥一挥:“帮咱们站长办事去!”
回到县城,果真是想去找他姐罗素芬。
广播站在县政府办公大楼内,罗建刚一路熟门熟路地跟人打着招呼上了楼,现在还没到广播时间,罗素芬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正在跟同办公室的大姐闲聊。
罗素芬剪了齐耳短发,刘海上别了个水晶发卡,穿一身蓝色哔叽呢套装,雪白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因为整天坐办公室,养得皮肤雪白,是个时髦漂亮的县城姑娘。
办公室大姐说:“听说你最大那个弟弟去了水电站搞基建?”
罗素芬往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子里吹了口气:“可不是嘛,昨天刚去报到的。”
&们家老两口也舍得?听说那可是一片荒郊野外,搞基建那是实打实地干活,连口热乎饭菜也吃不上,可苦着呢!你说让你爸随便安排个什么坐办公室的工作不行,非要上那儿去吃苦?”
&又不是不知道,刚子自小皮猴儿的性子,办公室哪里坐得住啊,现在他乐意去,就让他去呗,累点也好,省得回来胡乱折腾。”
&就是你们看得开,你看咱们大院儿,还有哪家舍得自家孩子去吃那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年轻人吃点儿苦头也好,那地方是有发展的,这几年县里重点扶持项目,等建好了混个领导当当,以后调回来发展前景也好,好过找个清水衙门坐一辈子冷板凳。”
罗素芬放下杯子:“咳,哪能想那么长远啊,只求他能安安分分不闹事,家里就烧高香了。”
正说着,门口人影一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这……这难道是个人?许秋阳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灰堆里的是一个小老鼠般瘦弱的小女孩,这是她最小的妹妹,八岁的许翠兰。
&姐!”许翠兰虚弱地喊了她一声。
&妹,你怎么了?”许秋阳刚要过去,就闻到一股恶臭,仔细一看,看见她的身下一滩滩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忍不住干呕一声,掩住了口鼻。
&姐,我肚子疼。”许翠兰说完,又是几声干呕,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吐出了几口清水。
看样子是急性肠胃炎,许秋阳急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怎么都不跟家里的大人说呢?”
&夜开始疼的,来不及上茅厕,弄脏了地方阿妈要骂人的。”许翠兰虚弱地说。
许秋阳明白过来,大概是她半夜肚子疼要拉肚子,可是茅厕比较远来不及去,又怕弄脏了家里挨骂,只好跑到这里的灰堆来,谁知道接连上吐下泻,最后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喊人也没人听得见,只好躺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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