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侯爵的烦恼（1 / 1）

    同样的沉默，出现在侯爵府中。军务尚书大人本来应该常驻王都的，但这里是他的家乡，外加相当多的杂务需要来朗斯处理，一年当中有接近一半时间侯爵是呆在朗斯。

    诺大的大厅里，颀长的饭桌足足有十米长，侯爵父子并没有在这场饭桌上用餐，反而在旁边开了张小桌子。没有用常用的秘法荧光石照明，却在桌上点了几根蜡烛。银造的雕花烛台显得贵气十足，气氛也温馨得恰到好处。

    一顿饭用完，侯爵终于说话了：“扎斯，自从你母亲去世，我失去你的消息那天起，我没一天不在想着你。我爱玛丽安，也尊重你，所以这么大一个侯爵府至今没有第二个女主人。”

    扎斯不语，脸色似乎稍微沉了点。

    “我从下人那里知道你流连风月场所，又赌钱，我曾经很伤心……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称职的父亲，整个公国的军务压在我身上，我实在抽不出多少时间来教导你。所以你干那些事，我当看不到好了，只要你不太过分，就这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扎斯嘴角泛起冷笑。

    “对！没错！我不懂你的心！也不知道你的那些秘密！但不代表我不关心你。”菲利柯斯侯爵霍地握紧了拳头。

    “父亲大人，我很清楚知道我在做什么。”扎斯对上侯爵的目光，不卑不吭，又寸步不让。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他是深渊杀神约翰·沙洛！弄得好他就是克凡的第二个战神莱恩，弄不好他就是第二个百手死神获加！你身为我唯一的儿子，你出什么事的话，整个菲利柯斯家族就完了！”侯爵猛地锤了桌子一下，残羹剩菜的汁液溅上他的袖子他都没发现。

    “哦？是吗？但父亲大人，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有他，我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扎斯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想保护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儿子，或许获加就不会救扎斯了。

    侯爵突然愣住，油亮的头发似乎因冻气而凝结，但他立即道：“就算如此，他可是屠杀了一整村平民的恶魔，你怎么可以跟他混在一起。”

    “父亲，当时我也在场。”扎斯面色平静如水。

    侯爵脸上肌肉霎时间僵硬了，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个村是黑鳍的秘密基地，一整村老少都是甲士。我们出手是逼不得已。”扎斯稍微更改了一下事实，但听起来就完全不同了，听上去是两个人杀人，约克一个人扛了所有罪名。

    侯爵整个人往后，瘫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他沉思着，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儿子，你跟他的关系到底到了哪一个地步？”

    “我七年前就向他效忠了。”

    侯爵仿佛屁股被针扎到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死死地盯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他的目标仅仅是卡扎克吗？”

    扎斯的双眸平静不波，有如深潭：“对，他的真名是约克。姓氏不清楚。他在七年前被卡扎克全国通缉，悬赏1000万赫特……”

    “约克？他就是那个被获加收为义子的约克？”菲利柯斯侯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扎斯坚定地点头：“大人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复仇者，请不要怀疑这一点。如果父亲能帮大人查到七年前行凶的凶手，父亲将获得我家大人永远的友谊。”

    听到扎斯所用的称谓，侯爵心中又是一凛，想了想，随即叹气。

    “父亲大人，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回去驿馆了。”扎斯站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侯爵的声音突然传来。

    “如果是训话的话，那就不必了。”扎斯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不是训话，我想说……扎斯，其实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此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扎斯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这位‘父亲大人’的脸。

    给约克和扎斯惊吓了大半天的菲利柯斯侯爵，迷人的脸上露出扳回一局似的胜利笑容，尽管笑容中有点苦涩：“克莉丝费伦娜她嫁给你父……你的养父汉斯之前就怀了你。她回乡下之前一直在侯爵府当女佣。我……我因为你奶奶的关系一直不能娶你母亲，结果你奶奶逼你母亲嫁给了汉斯，而我则在同一个月被迫娶了一个我不爱的贵族女子玛丽安。他们结婚后过了不久生下了你，两个月后，你的弟弟扎斯也降生了。”

    “在你十岁那年，我遭到了对头明斯克家族的袭击，包括你爷爷奶奶、玛丽安、你母亲、你养父在内，一共三十八口人分别在两个地方同时遇难。你弟弟扎斯被掳走，作为最后的王牌。那天我有事临时改变行程，入了军营，结果躲过一劫。那时我还不是军务尚书，不过权力还是有的。正当我查到是谁干的时候，对头全家失踪了，三天后他们的尸体被人在你母亲的坟前不远处发现。往后五天之内，整个明斯克家族所有直系家族成员被杀个精光。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个超级强者插手了。”

    “后来的事情就更有趣了。扎斯被掳走后，其实早已被灭口，我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小扎斯的尸体。为了保持与玛丽安娘家的关系，我不得不暂时压下这件事，宣称扎斯失踪。正当我跟心腹商量对策的时候，有人阴差阳错地把你送到我面前，还故意做了手脚。一开始听说有人冒认是我儿子的时候，我很怒！当我看到你时，我笑了。这位超级强者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你是真正的父子。你和扎斯本来就都长得很像我，所以我对玛丽安娘家说你就是扎斯时，他们根本就没有怀疑。而我也乐于看到我真正疼爱的儿子有个正牌的贵族出身。”

    此刻扎斯脸上的表情绝对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个穷小子，父母被强盗所杀后，获加帮他把仇人送上门，令他可以亲手报仇，又做手脚让自己过上贵族生活。哪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秘辛。

    扎斯一口气问了好多个关于他母亲的问题，侯爵，不，现在应该是真的父亲大人居然回答得一点不差。母亲因为被她深爱的男人抛弃了才跟父亲汉斯结婚，这是他知道的，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下，扎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现在看来，那个绝世强者应该就是百手死神获加吧。嘿！你不说这么多，我还真没想到，居然是他。这样算来，他也算我们家的大恩人了。”侯爵的表情说多古怪就有多古怪了。“不过说回来，获加的把戏真够烂的。如果我是这么好骗，我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地位。你下去吧，告诉小约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克凡都将会站在他的一边。”

    侯爵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儿子的脸色越来越暗，他猛然想起问题所在了，心里直喊糟糕。

    “我家大人的事，就劳烦侯爵费心了。可是我也想知会侯爵大人，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喊您作‘父亲大人’。”

    菲利柯斯侯爵的脸极为罕见、霎地白了。

    “请侯爵你搞清楚。我入侯爵府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幼年很穷，很惨，所以我也承认我很想过过贵族生活，想看看贵族有什么好。第二，我主要是想利用侯爵府的资源，帮我家大人。可是我发现，我在侯爵府里一点都不开心，反倒跟约克大人一起冒险，一起捕猎，才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扎斯顿了一顿，继续道：“本来看在你养育我，而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还愿意叫你一声‘父亲’。但现在不同了，既然你是我真的生父，我反而恨你！我不认为一个为了名誉地位抛弃自己妻子儿女而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男人，有资格当我的父亲。”

    这一次，扎斯真的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侯爵呆住了，痛苦的毒虫爬上了他的脸庞，他的脸部肌肉不自控地抽搐着。

    扎斯走后，侯爵身边的墙壁突然自己打开了，露出一洞来。一个英伟的中年男子从密室中走出来，看上去年纪跟侯爵差不多。不过此人已经一头银发，他正是侯爵的心腹谋士马修·南丁。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大人。”

    “先说扎斯的事吧。你怎么看？”

    “于公，大人你没错。于私，大人你的确没有当父亲的资格。”

    “连你也这样说我么？”侯爵苦笑。

    “我只是站在公子的立场说这话。”

    “也是，如果他是那种为了地位和富贵连腰骨都不要的男人，我反而会失望。现在的他才是比他父亲更优秀的男子汉啊！”侯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公子内心虽然极度倔强，但他是有情有义的人。给点时间，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好吧。你说说那个叫约克的小子，我们怎么办好？”

    “我们没有选择。”马修很肯定地道：“不过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彼特曼弟子和获加义子，这两个名头当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不能动他。更何况，他已经有心帮我们了，这是最难得的。”

    “呵呵，凭空飞来的强援……看来是我勾心斗角太久了，本能地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选择了。公子已经陷得太深了，他从一开始就站到了约克小子那边。继承菲利柯斯侯爵家业的扎斯公子是深渊杀神沙洛的忠实支持者，如果处理不好，会给大人你带来噩梦一样的灾难。”

    侯爵沉吟起来，等了足足一分钟才道：“我也想用约克。我跟人打交道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我最怕的偏偏就是他种人。”

    “哦？”

    “蠢人我当然不怕，蠢人做事容易掌握。聪明人我也不怕，聪明人做事总会留下余地，只要彼此条件谈妥了，随时敌人变成朋友。有点小聪明的人，我只怕一半。”

    马修掩嘴一笑：“呵呵，想必大人怕的就是约克这种既有一定程度聪明，做事又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又有与之相应的恐怖实力的人吧？”

    “不管了，后天就是‘真言之镜’的聚会，先给他个贵宾贴。就算彼特曼不出头，他的亲传弟子出面也是一样。先观察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