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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保权束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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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鼓号齐鸣杀声震天,朗州城内却是一片死寂。

    城中早已经戒严,朗州的牙兵、乡兵除开已经上了城头的,或者是严密把守着城中的几处要害和重要路口,或者是以队为单位在城内各处巡视。各个里坊早早地就全都关门闭户,里面的住家也是一个个紧闭门扉,战事一起,平头百姓们就只能缩在家中祈祷老天保佑了,有年长的记起来十多年前马楚灭亡的那场乱局,朗州兵几次洗劫潭州,更是直叹“报应”。

    就在城北开始交战的时候,一队车马却从节度使府衙中鱼贯而出。

    这队人的规模不小,大车就有七八辆之多,有几辆车的分量还挺重,一路上车轴都吱嘎地响个不停,护卫这个车队的是节度使府的牙兵,数量足足有一个都。

    车队出了府衙便直奔向城南,顺着府前路很快就到了南门。车队在路上自然是碰到过好几队巡视的乡兵,不过有牙队扈从,衙内副指挥使汪端带队,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乡兵队长会凑上来多问一句。

    “来者何人?”

    虽然周军并没有围城,而是把攻击重点全都放到了北城,南城这边也抽调了人手到北门去,不过南门的警戒并没有因此而稍有松懈,车队离门楼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有值哨的军士上前喝问。

    “大帅和副指挥使领兵出城,还不速速开门!”

    牙队的都头就在车队的最前面开道,看到前面有人阻路,不由得皱了皱眉,立即就是一声呵斥回了过去。战时戒备森严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自己身后就是节度使和衙内副指挥使,狐假虎威的心理简直就是自然反应。

    “这个……”

    值哨的这个队长略微迟疑了一下,指挥使交代的严守各处城门乃是死命令,自己和负责南门的都头都知道,非指挥使亲发的符节令旗,谁都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只是副指挥使要开门,没有任何凭据的话,自己完全可以理都不理的,但是如果现在这个车队是大帅本人领着出城的话,指挥使的军令可就不够看了。

    和自己说话的这人倒的确是节度使牙队的彭都头,但是大帅和副指挥使在不在车队里,却也不能由着他随便说啊,然而要自己声言叫大帅出来亮亮相证明一下,这个队长倒是有些不敢。

    想了想,他招手叫过来一个兵丁:“去把刘都头请过来。”

    反正这支车队要出城,到时候肯定是要开城门的,而一开城门刘都头是必然会知道的,还不如现在就把刘都头请来,将问题上交,这才是处世之道啊。

    这么大的事情,兵丁不敢怠慢,得信的刘都头同样是很着紧的,很快就从城楼上下来了:“大帅要出城?”

    刘都头这拧着眉毛是在问牙队的彭都头呢,问话的时候把“副指挥使”给省略了,则是因为开城门用副指挥使的名头不好使,意思就是如果没有大帅在,这城门就没法开了。

    “的确是大帅要出城,不然咱还不会舒舒服服地待在府衙里面啊,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只是大帅正在车上歇着呢……总不能让大帅移驾过来给你验一验吧?”

    彭都头这话在理,刘都头也只好跟着他跑到车队里面去,这一看,果然是年幼的大帅带队,此刻正满面忧色地坐在车中苦思着什么,而衙内副指挥使汪端则骑马护在一旁。

    既然是大帅本人要出城,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衙内指挥使也得听大帅的,张从富这严守城门的命令对大帅自然是无效的,至于大帅在敌军攻城的时候出城去干什么,那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都头可以过问的。

    看大帅和副指挥使颇为急切的样子,刘都头还极尽殷勤,亲自带着人跑去开启城门,然后点头哈腰地恭送车队出城。

    南门大开,吊桥缓缓放下,车队辚辚驶过吊桥,刘都头在桥边上陪着,看彭都头领着前车就上了通往沅水南边的官道。

    “大帅这是要过沅水?沅水南边没有驻扎什么军队啊……就只有一个广济禅院。莫非大帅和副指挥使这是要逃?”

    刘都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大帅都要临阵脱逃,这岂不是说朗州城转眼就会陷落么?那自己傻傻地守在这里干什么?看大帅和副指挥使似乎是选好了去处的,要不要跟着他们走呢?

    咣咣咣……当……城楼上忽然响起急骤的锣声,还有向全城传警的钟声,把正在琢磨着是不是就此跟着大帅逃跑的刘都头惊得一跳,抬头就朝着城头大喝:“城上搞什么鬼?敲锣催着关城门也就罢了,这城楼上的钟也是能随便敲的?”

    “都头,快关门,敌袭!敌袭!”

    城头的兵丁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吓得,惨白着一张脸,趴在垛口上伸出头来,右手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嘴巴里面磕磕巴巴的对刘都头喊着话,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刘都头的问题,那两声莫名其妙的“敌袭”倒是多少解释了一下敲钟的原因。

    刘都头一愣,脑袋一时间也自动地随着兵丁的手指往东、西两个方向转了转,然后就傻了。


    阴沉沉的天空下,从东西两边都腾起了一股烟尘,滚滚烟尘所指的方向正是刘都头身后敞开了的南门,而大帅的这支规模颇大的车队根本就没有过完,正不尴不尬地塞在从城门洞经吊桥到官道的这一路上呢。

    眼下正是暮春时节,地面一直都比较湿,再长出一点青草来,如果只是小股步军行军的话,就算是在土路上面,一般都跑不起什么烟尘来,现在东西两面却都有这么大股的烟尘,只能说明来的是两支马军,而且还是大股的马军,这就必定是周军无疑了。

    周军奔袭南门,怎么选择的时间点会这样巧了?周人的马军居然能够躲在从城楼上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掐准了大帅车队出城的时机果断出击?想想都可怕。

    “大帅,敌袭!敌袭!赶快回城……”

    刘都头跳起来向着车队前面喊了一嗓子,然后撒腿就往城门洞奔去。

    城头那个兵丁与刘都头的叫喊,车队中的一干人当然是听得真真切切的,再看看左右两股迅速向这边接近着的烟尘,那还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车队就乱了……停车的,倒退的,转弯打算回头的,一时间又是相撞又是顶牛,人仰车翻,马嘶和人吼响成一片。

    跑回了城门洞里的刘都头看着眼前的乱局,急得直跳脚,车队的后队倒是在往府前街退,不过外面的车马都在往城门洞里面退,城门是一时别想关上的。再说大帅还没有进城,城门也不能关,可是吊桥那里却被两辆马车顶着头给塞住了,而大帅的车还在吊桥外边!

    刘都头心里面那个急啊,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会儿又想提刀砍人,结果右手握住了腰刀的刀柄,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刀抽出来,抽出来以后应该砍自己还是砍其他的什么人。

    汪端和彭都头也都急了,两个人跑到周保权车前,把周保权请出来,扶到马上往回赶。等跑到了吊桥边,这里却还被堵着呢,于是两人又断然下令士卒们将被卡住了的两辆车往城壕里面推。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里可是朗帅周保权?”

    从东西两面包抄过来的果然是周军的马军,此刻已经冲到了吊桥边上,把整个车队团团围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将官驱马上前,看着吊桥旁边坐在马上毫无惧色的孩童,笑吟吟地问道。

    秉承着不留后患的原则,周军虽然没有对朗州四面围城,慕容延钊却还是派出马军将朗州城的四门给看住了,为的就是防止有武平军的重要人员走脱,到时候有可能利用周氏在武陵蛮中的声望,聚拢当地蛮兵为祸地方。

    鬼使神差的,湖南道行营前军马军都指挥使柴贵亲自带队守在了南门方向,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城门大开,果然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由此出城,立即就下令奔袭城门,而守在另一边的襄州马步军都指挥使田守奇和他不谋而合,几乎在同时作出了同样的决定。

    结果在两支马军的夹击之下,不光是堵住了这支车队,还让南门都来不及关上,真是顺利得出奇。而且到了跟前这么一看,一群武平军的军汉团团护住的人,却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大的孩童,这孩童年纪虽小,骑在马上自有一股久处人上者的气度,根据资料判断,如果他不是武平军节度使周保权,那还会是谁?

    抓到了周保权,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居然还可以顺便夺取南门,那就更加是意外之喜了,柴贵可是一直想立些军功来证明自己的,这回总算是如愿以偿。

    至于那位应该负责守卫南门的刘都头,此时正瘫坐在城门洞里,木然地看着周军俘获本方大帅的场面,口中喃喃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关闭城门,是他方才一直在努力而没有做到的事情。

    南门城楼上的报警钟声传到张从富耳中的时候,城北的羊马城已经宣告失守,即便周军还根本没有越过城壕进入羊马城,但是那里面的守军都已经跑了个精光,羊马城的防御意义已经不复存在,必须算作失守了。

    而城头上的这些守军,也都被继续逼近了几十步的周军火铳手打得难以露头。

    自从澧水岸边的“雷公”再次显威,给羊马城里面的守军造成的伤亡形成了巨大震慑,羊马城的守军就在这种震慑下不管不顾地跑光了。如果不是有张从富在城头强力镇压,恐怕城头的士卒也和羊马城那边的一样跑得一个都不剩了,现在这些士卒虽然都是畏缩在城牒后面,不敢露头与周军对射,可总算是强撑着没有跑路,张从富终究是难以责备。

    城壕边上,周军的那些州郡兵正在运土填壕。因为被火铳手所压制,城头上的敌军全都缩起来了,既没有弓弩射向他们,也没有瞭望手给抛石机提供准确的攻击点,朗州城内有一搭没一搭的石弹几乎就伤不到人,他们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这种时刻,南门那边却传来遇袭的报警,而后又迅速变成城门失守的信号,登时就成为压垮张从富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军的攻势也太犀利了,根本就守不住半天啊……悔不该没有听从汪端的主张!”

    张从富懊悔叹息着,看看城下秩序井然的周军,再看看身边面如土色畏畏缩缩的属下,终于狠狠地跺了一跺脚,转身下了城头,骑马夺路向西门奔去。随着他的离去,还在城头苦捱日子的武平军士卒哄然而散。

    “敌军就这么跑了?俺还没有试过用炸药炸开城墙呢……”

    正在城外指挥着州郡兵填壕的王继勋惊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说道。

    指挥另一部分州郡兵掩护填壕的何继筠此时正好就在王继勋的身边,听到了他的这种便宜话,却是大大的不同意,连连摇头笑道:“敌军跑了还不好?敌军不跑的话,你这里填壕也还要一段时间,虽然有火铳、弓箭压制,还有橹盾防护,那些漫无目标的落石终究也还是会伤到人的!”

    “就这样的落石?”王继勋一指砸到羊马城里面的石弹,轻蔑地说。

    何继筠只能继续摇头:“总还是伤到了几个士卒的吧?再说真要去炸城墙的话,还得到城墙底下挖坑、埋炸药,那时候敌军的滚木擂石总可以从悬眼扔下来,那是不需要露头的,就算是有轒辒车护着,也还是难免伤亡的吧?像现在这样,双方都能少一些伤亡岂非更好。而且不必要炸开城墙了,也就可以给朗州留下完整的城墙嘛,以后也省得再征发民夫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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